顧斐等葉昭昭折完特定數量後，正式收到了她的禮物。

他搖著滿罐的紙星星，薄薄的唇角微微向上翹，朝女生問道，“這裏面裝了多少顆？”

葉昭昭：“365顆。”

顧斐：“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嗎？”

“代表——”

葉昭昭咬緊牙根賣了個關子，“我不告訴你。”

顧斐不甚在意道，“隨你的便。”

他放出誘餌，只需安靜等待魚兒上鉤。

果然，葉昭昭見他似乎不感興趣，耐不住性子，“就是，就是……不止今天喜歡你，昨天也在，明天也在，每一年每一天都在喜歡你的意思。”

說到後面，呢喃聲越來越細小。

顧斐起了興致，“那要是碰上閏年呢？”

葉昭昭真誠地說，“四年才多出的那一天，換你喜歡我就可以了。”

看吧，她不貪心。

她朝顧斐走出九十九步，他只需要朝她走出一步即可。

“傻。”

顧斐輕輕揉了揉她的頭，“你應該學會愛自己。”

他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她毫無保留的愛意。

手上的這罐星星頓時變得沈甸甸。

“喜歡你和喜歡自己並不沖突”，葉昭昭梳理著被揉亂的頭發，“為了你我可以變得更好，這難道不是愛自己的表現嗎？”

顧斐這次沒再批評她的歪理邪說，而是配合道，“說得有點道理，禮物我就收下了。”

葉昭昭這才想起那顆被她遺忘的水果，她想破腦袋也沒想出答案來，“你為什麽給我送柿子？是要祝我新的一年紅紅火火嗎？”

顧斐實話實說，“下午和班長一起去買蘋果時，店裏老板娘送的。”

“顧斐！你把我的星星還我！”

葉昭昭鼓起兩頰，像松鼠般滿滿兜著氣。這麽說來，他倆的禮物完全不相配，“我不管，明年聖誕你要送我更貴重的禮物。”

顧斐從不輕易許下承諾，又極愛看她氣急的模樣，模棱兩可地說，“明年再說。”

葉昭昭如他所願成功炸毛。

過了會兒，她慌張咬著舌頭，眼裏閃著充滿希冀的光，略帶羞赧地說問，“那……我們以後，還算是普通朋友嗎？”

顧斐不答反問，狹長的眼生得冷漠又多情，將情緒隱藏得極好，“你覺得，我們還算是普通朋友嗎？”

“可……可能是吧。”不敢把話說得太滿，葉昭昭磕磕絆絆地回答。

“哦？”顧斐意味不明地笑了聲，正了正臉色，直視她的眼睛，“可是你既然招惹了我，就要負責到底。”

他深吸一口氣，問出長久以來一直困擾他的問題，“你和宋思遠，到底是什麽關系？”

葉昭昭機械式地慢慢張大了眼睛。

一秒，兩秒，三秒鐘過後，是她止不住的大笑。

冷戰的這一個月來，顧斐做了長久的思想鬥爭。

理智一直在不斷告誡他要遠離葉昭昭，情感上卻控制不住一再接近她。甚至，他有了一個荒謬的想法，也許宋思遠和她，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關系。

這麽久以來，葉昭昭對他的感情他能朦朧感覺得到，在她正式表白以後，或許應該試著相信她，問個清楚。

就在幾天前，程昂曾提出代替他去打聽，顧斐拒絕了，他認為，還是由他親自來問葉昭昭的好。

無論結果如何，他都喜歡著她。

大不了，再等等也無所謂。

反正他等得起。

葉昭昭現在終於明白顧斐那天對她說的“處理好個人問題”是什麽意思。

他以為，她是看上了他的外貌，拋棄宋思遠移情別戀喜歡上他嗎？

也不知道顧斐這個傻子誤會多久了。

葉昭昭捧著他的臉，又舉起三根手指嚴肅發誓，“我和宋思遠，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關系，我對他，他對我絕沒有超出朋友以上的感情。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麽時候產生誤會的，又因何而誤會，但在此我要鄭重聲明，我喜歡的人，從來就只有一個。”

“那就是你，顧斐。”

這一刻，冰山消融，他被內心翻湧的驚濤駭浪所淹沒。

葉昭昭的眼睛溫柔得能滴出水來。

顧斐能夠看得見，她眼中義無反顧的深情。

他開口想要回應，葉昭昭卻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，像是十分理解地說，“我知道你的想法，我也沒有勉強你一定要和我在一起的意思。我會先完成現階段的最大目標，好好學習努力追趕上你的步伐，畢業後，再名正言順成為你的女朋友。”

顧斐沒想到她還能有這麽高的思想覺悟，驚異過後，又想到上次對她說的高中不談戀愛那番話，也許是怕他會拒絕，為兩人保留一絲餘地。

他想要好好對她解釋，但又覺得，就此激勵她往後一心向學未嘗不是件好事。

他不急，他還有十足的耐心和時間去等他的小姑娘長大。

即使人生還太漫長，他們還太年輕；即使未來充滿許多未知變數，他們不可預見；即使若幹年後鬥轉星移，滄海桑田。

但無論世事怎樣變遷，只要她還站在他身側，他就永遠與她同在。

……

自上次葉昭昭和顧斐說開以後，兩人心照不宣，相處得越發默契自在。

每天中午午休時間很長，往常葉昭昭在和林嵐用過午飯後，要麽是去網吧打會兒游戲，要麽是回家休息一會兒。

最近她都跟著顧斐去了圖書館學習，美其名曰不能浪費身邊這麽好的學習資源。

一中圖書館共有三層，一樓自習室裏坐滿了人，葉昭昭沒在裏面看見顧斐，又溜達到了二樓。

她要找的男生正坐在左手邊的單桌旁認真寫作業，二樓閱覽區人不多，周遭很安靜，而他就像是珍藏在其中的一部遺世獨立的作品。

葉昭昭跑到顧斐座位旁，以手支頤貪婪看著他，暗忖這個人為什麽如此貌美。

葉昭昭拉椅子的動作很輕，盡管如此，還是驚動了顧斐。

顧斐漆黑如鴉羽的睫毛低垂著，隨著大腦思考不停地顫動，“你再怎麽瞅我，考試的時候答案也不會寫在我臉上。”

“沒事，你的臉可比那些無聊答案有趣多了。”

顧斐放下筆，無可奈何地看著她，“看來你又忘記上次我說過的話了？”

葉昭昭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，嬉皮笑臉地緩解尷尬，“沒忘，怎麽敢忘。”

不就是不要刻意盯著他。

“那你就別誘惑我啊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顧斐啞然，他什麽時候誘惑她了？

葉昭昭強詞奪理解答了他的疑惑，“只要你在我面前還有呼吸，就是在每時每刻誘惑我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請問你是來看書學習，還是來看我的。”

“看書看書。”

葉昭昭怕打擾別人，放過了他，還特意壓低了聲音。

她和顧斐走到後方的書架，在文學那類裏挑選合意的書籍。

除了專業資料書，書架上還不乏一些《霸道總裁狠狠愛》，《田園農夫小嬌妻》，《不良妃子，不許逃》之類的言情小說。

葉昭昭看上了一本《通房丫頭二三事》，封面的簡介上，男主是一位傲嬌高冷的富家少爺，性格和顧斐有些相似之處，激發了她的閱讀興趣。

只是顧斐就站在她的對面，葉昭昭抽出這本書，隔著書架空隙和他四目相對。

她怎麽給忘了，還有這尊大神在此，看不得看不得。

葉昭昭似燙手山芋般趕緊將這本書還了回去，記好位置後，打算改天再找時間來看。

她轉了個身，繼續若無其事地掃過眼前的一排排文學著作，在日本文學分類裏看中了一本眼熟的小說，總覺得似乎在哪兒聽說過。

為了塑造出她博學多識的才女人設，這種高逼格讀物才應該是最佳選擇。

但是這本書放得有些高，葉昭昭有些夠不著，她悄聲喊來顧斐。

顧斐不明所以，來到她面前，葉昭昭指著頭上的書架央求，“麻煩你幫我拿本書，我個子不夠拿不到。”

顧斐沒動。

葉昭昭催道，“你怎麽了？舉手之勞都不願意？”

“你不讓開，我要怎麽拿。”

“我站在這兒也不影響你拿書。”

葉昭昭站在原地不肯移，顧斐也沒拆穿她的小心思，伸手去拿她頭頂上方的書。

“哪本？”

相比她的費力，顧斐連腳尖都不用踮，輕而易舉碰到了上方的書本。

葉昭昭仰頭看著他緊致優美的下頜線，成功完成心心念念的壁咚姿勢，只顧著偷樂。

只要她稍微往上踮起腳，就可以……可以碰到令她心動的紅潤薄唇。

她好想……

再踮起腳往上蹭蹭……

“這本嗎？”

“葉昭昭？”

“葉昭昭？”

顧斐以為她耳背，看她失神的樣子問了好幾遍，才拿到《失樂園》遞給了她。

“啊，哦，謝謝。”

“不客氣。”

顧斐拿著他挑選好的書要走，想想還是沒忍住問了句，“你喜歡看這種類型的書？”

她的品味和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樣，他認為，以她的年紀來讀這本書似乎還有點困難。

葉昭昭摸摸發燙的臉頰，收起所有遐思，不知道顧斐怎麽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，但既然是出名的文學作品，應該沒什麽問題吧？

她開始為自己提供三百六十度的無死角包裝，“對啊，看不出來吧，我從小就愛看各國經典名著，尤其是手上這本，它優美細膩的文字，曲折生動的故事情節，使我受益匪淺，愛不釋手，重溫了不下三遍！”

“哦”，顧斐沒再多問，深深看了她一眼，那眼神讓葉昭昭渾身不自在。

她抱著書走到了空座上攤開來看。

本以為這本書會是枯燥乏味的正劇風格，沒想到一開頭就給了她莫大的視覺沖擊。

葉昭昭又翻回書本扉頁，確定這是一本暢銷巨作而不是三流小黃書。

她努力忽視剛才看見的“頂峰”，“完美的結合”，甚至一些更露骨的，令人口幹舌燥的字眼。

葉昭昭神情扭捏地合上書本，不敢再看後面的內容。放在平時，這點尺度她還可以接受，但讓她當著顧斐的面，卻瞬間面紅耳赤看不下去。

而從他剛才問她那句話來看，顯然知道這本書的具體內容。

顧斐看見葉昭昭合上書本趴在桌上緩了好一會兒，不用想也知道小姑娘現在扭扭捏捏有多難為情。

他隨著翻動的書頁，輕溢出一聲悶笑。

葉昭昭聽見顧斐的笑聲，猛然擡起頭，學著他的語氣雲淡風輕地問，“你對這本書，印象最深的情節是哪段？”

顧斐思索幾秒，隨即對答如流，“人的行為並不都是用道理可以講得通的。縱使將所有的懊惱、懺悔都拋掉，也要為近在咫尺的愛而燃燒。”

以前的他看到這段話，並不是很能理解。

而現在，才終於明白了這段話的具體含義。

葉昭昭想，是她太輕敵了。

隨後，她朝顧斐扔出了重磅問題，“那你對男女主角那方面的描寫怎麽看？”

顧斐：“哪方面？”

葉昭昭：“就是那方面。”

“哦——”

顧斐拖長了調子，仿佛才理解過來，理所當然地說，“那要和你試一次才知道。”

“什、什麽？”

葉昭昭因為激動，音量不自覺上升了好幾個度。

“噓。”

她看著顧斐伸出食指抵在薄唇邊，動作迷人，示意她這是圖書館，註意影響，別再多言。

葉昭昭久久不能平靜。

顧斐剛才，那算是調戲她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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